就在原先皇城端阳门吊桥外的空地上,隔了一道十丈宽的湍急护城河,空地上架起两个硕大的铜炉,足能同时烹熟一头牛。
约莫百八十个穿凉国服饰的被压跪在城下,哭声凄厉连绵,仔细一瞧,清一色都是妇孺幼童,甚至还有几个路也走不稳的,被抱在怀中的婴儿。
“凉国皇帝听着!快快开城迎大汗入宫。”
回应那突厥传令兵的,依旧是景明帝的癫狂咒骂。城楼底下立刻拖了个老妇出来,弯刀劈下,活生生就将那老妇的四肢斩了下来。
继而又有士兵上前检些衣袍华丽的年轻女子,一边挑落她们的衣服,哈哈大笑着将人划成了血葫芦。
而孩童被拖出,有的被高高抱起,重摔到地上,有的被推进了护城河……
景明帝斥得累了,跌坐在城楼最高处的箭垛后,痴痴自语着,不愿出降。
当看到铜炉的水泡沸腾起来,守在机括边的江小蛮终是心扉震裂。那些妇孺孩童有许多是羽林卫和禁军残部的家人,她们品级不够,只能同难民一道留在皇城外,菖都破时,又未及逃走。
四面楚歌,被二十余万虎狼围着,再坚守下去,已经没有意义了。
她避守在瓮城的箭楼后,眉目坚毅地同冯策对视了一眼,在后者未及阻止前,起身奔到一个将士面前,夺下了传令的号角,对着城下大喊:
“我大凉降了!我大凉降了!”稚嫩纤弱的嗓音通过号角传遍城墙内外,透着悲壮凄绝,“不要再屠戮老幼……”
“尔是何人,凉国天子何在?”
江小蛮未及回话,身后一人瘸拐着赶了过来,将她朝地上按了,夺过角去嘶吼道:“康宁王在此,代天子问话。”
城下军阵中缓行而出一名突厥高级将领,两番直白简单的对答,挥手间倒真是将那些妇孺都拉了下去。
当着城墙上人的面,将领用生硬的汉话对各部将士喊了句:“既已降,入城后不得杀戮,待大汗定夺。”
又有传令官,用西北诸部数种地方语,将此令复述多遍,高空中回旋着那些饶舌音符奇特的音调。
“快去瑶华宫带宁儿同母亲走!此地我来应付。”
江小蛮不敢耽搁,最后深深看了兄长一眼,在吊桥机括悬动的巨响中,她惊慌无奈地又望了眼先前景明帝过去的方向,遂头也不回地奔下石阶,牵过呆立的赵瞿的手,就朝瑶华宫跑去。
到了内宫,就听得一片哀哭声,原是贵妃服毒殉了国。
江小蛮跌撞着扑到床榻前,枕边金箔花树摇曳绽放,人却是还有最后一丝气息。
“有…一段地下暗河,画偃会带你们去…,蛮儿,过来些。”倾国的美艳即将凋零,许绮莲唇边血落,面颊却是愈发光鲜起来,“不要哭,快走,莫去管你阿耶了……九年前……他……”
“我都知道,姨母,别再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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